夜色如墨,夏风吹来,草丛摇晃,小童站在后院里看着一片漆黑。
为了省钱,驿站悬挂的灯笼并不多,尤其是今晚,客栈里来了很多客人。
来了很多客人就表示要用去的吃喝更多,爹就会更省钱了,他方才看到爹跑出来灭了两个灯笼,神情很是不安,然后又进了前院的屋子,里面似乎有哭声传出来,他本想过去看看,但那边围着的男人们很凶
还是跟姐姐玩去吧,没有灯反而更好玩,看谁更厉害。
摇摇摆摆的小童走在后院里,黑暗没有让他畏惧。
“姐姐,姐姐,我看到你了。”
稚声大叫。
然而后院漆黑里安静一片。
小童伸手抓抓头,没骗出来啊,他嘻嘻哈哈的上前。
“在这里。”跳到一棵大树后,
“在这里。”又爬到一辆废弃的独轮车下。
枝叶摇晃,夜色浓浓,并无人影。
小童伸手抓头,在哪里啊,姐姐最厉害了,总是找不到
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“婴婴!婴婴!”
小童转头看着走来的人影,高兴的伸手:“爹,爹,来玩儿。”
爹忙完了,爹来和他们一起玩了,就像以前那样,爹爹是最笨的,找谁都找不到总是输。
“虎子啊,你姐姐呢?”男声急促,没有往日的欢悦。
高大的身影也站到了面前,挡住了前院昏暗的灯光。
小童站在破车前抬头,道:“我还没找到啊。”又高兴的拍手,“爹爹来找爹爹来找。”
没有手抚他的头,高大的身影一瞬间从面前走开了。
“婴婴!婴婴!”他的声音急促焦虑,“快出来。”
小童拍手笑:“姐姐躲好啊,爹爹来找你了。”
话音未落被男人回头拍了下:“一边玩去!”
小童被拍的缩头,爹爹好像生气了
“婴婴。”男声再次喊道,脚步在后院里回荡,“不要玩了,有事要你做。”
墙角的草丛里冒出一个人影,个子比小童高一点,但也是个小孩子
“爹。”女童声脆软。
啊,姐姐被骗出来了,小童一脸可惜,又高兴的摇头,那接下来该姐姐找,他和爹爹藏了。
但身影弯身抱起了女童,转身就走。
哎?
“爹爹。”小童忙跟上。
高大身影停下回头:“虎子你自己玩,不要吵。”
自己玩,他长这么大都是跟姐姐玩小童顿时吵闹:“不要不要。”上前抱住男人的腿,“爹爹也抱我抱我。”
没有往日温和的大手将他抱起,反而腿用力的甩开他。
“不要吵,虎子你在这里等着。”声音焦虑。
小童哪里有不吵的,更何况一向又跟爹爹吵闹惯了,他吵闹声更大
“我带你姐姐去找你娘,一会儿就回来,你不要闹。”男人的声音从头顶落下,手用力的将他扯开。
看着高大的身影抱着女童疾步而去,找娘?他也要找娘!小童哒哒甩着小腿跟上去
前院两盏昏灯照耀,影影绰绰似乎有很多人又似乎没有人唯有男人急急的脚步声回荡。
一间屋门忽的打开了,内里灯光倾泻映照一个妇人的身影,婀娜高挑端立小童不由停下脚,虽然看不清脸,但莫名觉得真好看啊,就像年画上的仙子
“来了来了,娘娘您快进去”
看到这个身影,高大男人脚步更快,将怀里的女童抱紧。
那妇人的身影并没有离开,依旧站在门口,她的身旁还突然多了一个小身影,个子小小拉住了妇人垂下的手
咿有个孩子,小童忍不住咬着手指歪头看,不过,不对啊,那不是娘,爹不是说带姐姐去找娘吗?怎么来这里了?我也要去!
“爹爹。”小童喊着再次跑追上去。
男人的身影一顿,回头,声音恼怒:“虎子,快回去。”
“爹爹我也要去。”小童抱住他的腿喊道,“我也要去,我要和姐姐一起。”
男人恼怒抬脚将小童踢开,小童跌坐在地上,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爹爹这样对待,顿时哇哇大哭,小孩子的脾气也上来了扑过来死死抱住。
“就要去就要去。”哭喊撒泼。
见到这一幕那屋门口站着的妇人迈步要走出来,而看到那妇人的动作,男人更加焦急,发狠一脚将小童踢开,这一次用了大力,小童被踢得跌向一旁,好巧不巧的一头撞在墙边的石磨上,哇的一声大叫哭声停下,软软的靠着石磨滑倒下
耳边有不同的喊声。
“虎子!”这是姐姐的惊叫。
“啊,宋大人!”这是陌生的妇人声音。
“娘娘您快带她走,不能耽搁了!”这是爹爹的声音
姐姐呢?
院子里的唯有的两盏灯笼似乎被风吹灭,天地间陷入黑暗。
“他的头是被撞伤然后就成了这样?”
屋子里薛青的声音忽的响起,打破了宋元说完话后的沉默。
宋元转过身,道:“是,醒了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,只喊姐姐,找姐姐,姐姐藏起来了,连爹娘都不认得了。”
“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当晚那一刻了。”宋婴说道,转头看身边的宋虎子。
因为被带过来,宋虎子没有再癫狂哭闹,坐在宋婴身边乖巧安静。
宋婴抚了抚他的头。
薛青道:“那还真是巧,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这算什么巧,想的什么跟什么呢,宋元皱眉,看她一眼,要呵斥又收回去,转过头看前边,道:“你,见见你娘吧。”
薛青看向前方,这是一间灵堂,香烛袅袅,灵牌后是一口棺椁,室内摆放了无数的冰块,寒意森森。
“她一直等着见你一面,现在”宋元道,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,掩面泪如泉涌。
薛青哦了声迈步上前,宋虎子没有吵闹跟随,坐在椅子上乖巧的缩肩,还对宋婴嘘声:“别说话哦,小声。”
宋婴抚了抚他的头,含笑点点头。
薛青站到了棺椁前,内里还有一具冰棺,躺着一位宛如沉睡的妇人,薛青俯身认真的看,这妇人的头发全白,面容疲老,五官与宋虎子肖像,与自己她抬手轻轻抚脸。
“她这么多年是真的病了吗?”她问道。
宋婴点头道:“是,自从那晚后娘就病了,延医问药这么多年始终难解,大夫们也都说没办法,心病难医。”
宋元走过来看着其内的妇人,泪流满面,手重重的拍打棺椁,道:“你怎么就不能等一等,这不是见了吗?这不是都好好的吗?你怎么就”泣不成声。
薛青轻叹,道:“可怜。”
可怜?半点悲伤也无,到现在只感叹一句可怜?宋元恼怒的抬头,道:“你娘是因为你才死的。”
宋婴起身喊了声爹,薛青已经开口了。
“这,不是因为我吧。”她说道,似乎因为指责而不安又似有些好笑。
宋元神情凝滞,哑然。
(分章就是起章节名太麻烦)